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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 逝者已矣(1 / 1)

正是三月好春guang。

一场梅雨刚刚过去,明媚的京郊处处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泥土的芳香,混合着青草还有秧苗的青气,清新而自由。

湛蓝的天空,仿若一片无垠的海,几缕云缓缓飘动其间,仿若片片轻羽。媚人的阳光在那些云上播下淡淡的光晕,周围的色彩艳丽而又柔和,浅浅地溢出些暖的味道,却夹杂着丝丝微醺的甜蜜。

极远处,一片层次分明的梯田,三三两两的农民在那里埋头劳作,用铁锨细细地将水稻田翻过一遍,埋进做肥料的草。他们的裤脚早已高高挽起,赤脚在泥泞的田间一浅一深的缓缓而行。雨水来得正当季,此时养出的稻田必是要高产了,这淡淡的喜悦刻在他们脸上,更静静地弥漫在散发着泥土清香的空气里

一支庞大的队伍正从远处山坳里转出来。看着服色,应该是送葬的。

那一瞬,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头的活计,呆呆地盯着那支一色素白队伍,因为,如此惨烈而巨大的哭声,他们迄今闻所未闻。

但是,如果他们知道那灵柩中躺着的是他们伟大的皇帝,那脑袋中那个大大的问号,肯定立即会荡然无存,还会理所当然地点头:皇帝嘛,就应该有这样的气势!要够奢侈、够浪费、够排场!否则那张龙椅便是白坐了。

萧夕夕坐在围了一圈白幛的步辇中,一条麻布腰带将麻布衫、麻布裙紧紧捆在她略有些婴儿肥的腰身上,却衬托出她小孩子应有的浑圆可爱,可是她早已恨透了自己这样的可爱模样,就因为这个,所有人都将她当成小孩子看待!

她正盯着脚上的白麻布鞋,鞋上一尘不染,镶嵌在鞋头的几粒白珍珠正微微颤动着,流转着动人的光彩。她不敢抬起头,因为看到外间空阔的世界,她有点怀疑自己是否还想回那个牢笼。

白兔珠珠是幸福的,它什么也不想,稳稳地蜷在她的膝头,甜甜地睡着了,偶尔翻个身,却不知什么美梦,让它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磨牙声。

它会梦见什么?萧夕夕不知道,她只知道,回宫之后,她度日如年。

锦衣玉食,仆役如群,和她出宫时并没有太大差别,只是曾经笑嘻嘻地给自己讲鬼故事的那个男孩子再也不见了!

据说,他受伤后就再没好过,病得奄奄一息,虚弱到甚至说不出半句话,更不要说变魔术来哄自己开心。

当他偶尔清醒的时候,他也会盯着她看,那是一张极为苍白极为消瘦的脸,布满了血丝的眼流露出的是赤裸裸的恨意,没有稍加任何掩饰,似乎是故意让她能够清晰地捕捉到。

他定是受了天大的冤屈。

萧夕夕想,自己应该对他再好点儿,无论虚情还是假意,毕竟他曾那样温柔地待过自己。

于是,她天天陪着他,给他讲故事,给他说笑话,给他喂饭,替他斟茶,还给他喂药、换衣服,可无论她做了什么,他都会气鼓鼓地瞪着眼珠子,坚决不肯沾她半分好处。

他竟然这样恨自己?!她很想亲口问他为什么,难道就是因为自己无意间出了一次宫么?还是因为旁的隐情?但他已不能回答。

他凌厉凄寒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刃时时刻刻剜着她的神经,让她每每忆起,便会不寒而栗!她渐渐开始做噩梦,每次都梦见同一双流着血泪的眼,只那么幽幽地自上而下盯着自己!惊醒过来,已是手脚冰凉,再宽敞华丽锦被也驱不走她心中的寒意。

如今,他离开了,夕夕心头的寒意却丝毫未减。

自从天牢被劫,齐昊苍便被削了兵权,在京郊任了个闲到不能再闲的闲职。而“爹爹”萧正宗的权势日隆,皇帝刚刚驾崩,他便迫不及待地册立萧夕夕为太后,同时扶了武帝的第五子光王即位。

夕夕回头瞥一眼光王所乘的车驾,有点无奈地叹口气:“爹爹”是瞎眼了么?竟然会找这样的人当皇帝?!回忆起他恃强凌弱、欺侮晋王的画面,夕夕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。她也暗示过“爹爹”,同他说过此人的品性问题,但“爹爹”却给了个最冠冕堂皇的理由:光王的生母是武帝的皇贵妃,在十几位王子中出身最为高贵!

出身的高贵,终究掩盖不了思想的下流。虽然他入住东宫后,貌似改邪归正,但,夕夕一直暗想不知他能装模作样到几时!等齐天乐的葬仪完成三日后,便是他的登基大典,若是这几日没有出任何纰漏的话,以后若想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,可就难得很了!况且,把他拉下来后,又要推谁上去呢?夕夕脑海里忽闪过齐昊苍的身影,只可惜,此时此刻那个位置上绝不可能是他!

还有件让人头痛不已的烦心事,萧正宗将先前关押的碧萝、冯小宝都还给了夕夕,同时还教她多扶植自己的势力,以便早日全面执掌后宫。

执掌后宫么?夕夕觉得这件事有些玄。齐天乐是皇帝,竟然也有人敢进宫行刺,还被得手了?自己无意中上了一辆送垃圾的马车,竟然也能混出宫?这号称守卫森严的皇宫也未免太过脆弱?!这要真正改革起来,定是伤筋动骨!绝对的大麻烦一桩,弄不好,连她自己都要被人算计进去。

可就算再难,这件事也不能不做!毕竟,对宫中的事,以前她可以不十分放在心上,但既然已决定要在这里住下去,还是一定得探查个究竟,否则将来可能会像齐天乐一样走得不明不白!

夕夕按下心头隐隐的刺痛,望向天空,自由就像那浮云越来越缥缈。

短短三个月,弹指一挥,却又仿佛过了三年那么长。

那道高高宫墙外的一切已经变得好遥远,她不知道齐昊苍现在如何,不知道狗蛋的学问是否有了精进,也不知道那些乡民是否确实领到了赈灾粮、那草编坊办得怎样,更不知道吕青羽有没有开办好饭庄 这一切的不知道,便凝聚成她对于外间所有的念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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